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升上高中後第一個教師節前夕,我回到了學校看看以前的老師和同學。老師們都很高興,同學們更是在下課後把我團團圍住。他們拉拉我的高中制服,好奇地看著我花花綠綠的紀念書包。他們說我變了,長大了,長高了,頭髮分邊,長了一些青春痘。而我覺得他們也變了,變得陌生了,教室也陌生了。明明這一景一物都曾經是我那麼熟悉的,可是現在看起來竟是如此地遙遠與惶恐。

當然,我們的敘舊中並沒有討論到妳,妳消失了,消失在我們之中。大家只知道妳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。

幾年以後的一個校慶,我們一群已經畢業的人再度回到學校看老師。大家都變得越來越成熟了,甚至有個以前很憨厚比我還乖巧的同學,一見面竟然個性丕變,一身江湖氣息,滿口流利的髒話,我實在是大為驚訝。

就在人群熙攘的校門口,我們正要離開的時候,他過來搭住我的肩膀,指了指前方跟我說:「ㄟ,妳馬子耶!」

順著他指的方向,我看到一位女孩的身影,但是很快就隱沒在洶湧的人群中。那真的是妳嗎?我實在無法確定。

然後關於妳的傳聞很多,聽說妳又回來台北了,長得很高,發育很好,留起了長髮,像是模特兒的身材。女大十八變,妳應當是越來越漂亮。

我是很期待能夠看看妳成熟美麗的樣子。可是每次同學會的時候我的希望卻屢屢落空。

同學會上我們把酒言歡,除了少數仍在大學校園裡讀書的人,絕大部份的同學都已經進入社會打滾了。觥籌交錯間我深深感覺彼此的差異是如此之大,他們一個個打扮入時,談話中帶著濃厚的風塵味。我們仍然一套T-shirts牛仔褲,還在煩惱期中考期末考,他們談的卻是錢啊、工作啊、甚至女人。

酒過三巡,大部分的人已有些微的醉意。「幹!來敬一下未來的大醫生!」有人起鬨著,我舉起酒杯一口猛乾。「大醫生,以後我們有婦產科的問題要找你看喔!」幾位女同學半開玩笑地說著。

桌上堆滿了零零亂亂的啤酒罐,醉倒的人橫陳在凌亂的沙發上,廁所裡一直有人在吐。

而恍惚的醉意中,時間拉回到好幾年前山坡邊的教室,那是一個短短的下課十分鐘,走廊有人在玩球,有人在聊天,有人躲到陽台去打牌。妳坐在我的身後,突然拿起了我的鉛筆盒端詳。

「好特別的鉛筆盒!」最後妳拿起了我的黑色簽字筆,在上面簽下了妳的名字,圈起來還畫了一個小小的心形。

從此我的鉛筆盒上留下了妳的名字。

之後我換了好幾個鉛筆盒,可是妳簽下名字的那個鉛筆盒卻一直擺在我的書桌上。不管書桌整理過多少次,不管我丟棄了多少以前的東西,那個鉛筆盒始終留著,我升上了高中,我考上了大學,鉛筆盒一直靜靜在我書桌前,不曾改變過。

可是當有一次我打開鉛筆盒想要看看妳留下的那個簽名,赫然發現時光久遠,妳的筆跡已經淡去。我輕輕撫摸那簽名的地方,心裡湧起了一絲遺憾。不過沒關係,雖然鉛筆盒上妳的字跡已經消失,但是妳在我心中寫下的那道名字卻永遠留著,就像受傷之後總會留下疤痕,曾經在青春裡留下的痕跡是不會褪去的。

青春的滋味到底是什麼呢?酸酸甜甜?還是像眼前這杯已經苦澀的啤酒?

我回想起妳的容顏,妳的髮絲,妳的眼眸,經過了這麼多年,似乎沒有昔時那麼清晰。我努力地想著,卻好像還失去什麼。原來也是會淡卻,終究是會模糊的,人類記憶的有效期限是多久呢?

從前的班長依然是我的好朋友,那年中秋夜我們在郊區的山上烤肉。山區裡很寧靜,我們聊到了以前的事情,班長問我那時候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妳。

我抬頭看看夜空,綴著著一點一點的天星,而深藏在我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星空,也漸漸閃耀了起來。
 
 
 

2000/9/13~2003/5/28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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